將近午時，長公主瞥了臺上鶴立的少年一眼，滿意地端起宮娥剛上的熱茶。接著，長公主因為司禮官的一聲高唱，將口中還未進喉嚨的茶湯悉數吐了出來。

宮娥紛紛圍了上來，手忙腳亂地為漲紅了臉的長公主順氣。

“幕雲山莊阮雲修，對陣京兆府尹吳運濂大人！請雙方鞠躬行禮！鼓落三聲，開始！”司禮官高唱結束，鼓聲再次響起。

長公主不顧發髻上歪斜的金步搖，伸手推開圍攏在身邊的宮娥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：“都退下！”

高高掛在憑欄之上的幕簾微微抖動，長公主頓住顫動的手，還是沒有拉開幕簾。透過繁覆絢麗的花紋，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盯在擂臺上那名緋色官袍的男子之上。她擡手為自己正了正發髻上的金步搖，咬了咬下唇，沈聲道：“回府！”

“是！”應聲的是祺兒。她是長公主身邊，僅次於鈴兒的大丫鬟。她看了明嬤嬤一眼，見對方會意，前去安排轎攆，便攙扶著長公主起身。

長公主臉上沒了往常的神采，臉色都蒼白不少，沒有留戀擂臺上的武試，在眾人的擁簇下回了長公主府。

看臺上下的人們註意力全部在擂臺上難分難解的兩名高手之上，完全沒有註意離場的長公主。

梁邱離半張著嘴，驚訝得半晌才說出話來：“吳大人也來參賽啦？”

作為好奇“扒客”小能手，梁邱離對吳運濂與長公主，那堪稱纏綿悱惻的情感軼事了若指掌。當時，她可是對這段未能修成正果的感請哀嘆了好久呢！

吳運濂此番能夠參加長公主的擇婿大會，著實讓知道兩人之事內情的人們感慨無限。

赫連時清激動地拉著梁邱離的衣袖，差不多到了喜極而泣的程度，“梁邱離，他真的是吳大人嗎？”

兩人對視一眼，眼含熱淚地點頭肯定，異口同聲道：“是他！”

赫連語盈和梁邱宿情不自禁朝過於激動的兩人翻了一個白眼，又繼續觀戰。

終於來了一個可以對戰的高手！

阮雲修首發進攻，一招一式靈活地朝對方逼近。吳運濂不甘示弱，劍氣撲面而來，強硬直沖對方要害。

阮雲修作戰經驗豐富，擅於變通，身姿靈巧；吳運濂氣息穩重，劍式幹脆利落，出招迅猛。半刻鐘後，膠著的兩人依舊勢均力敵。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，阮雲修轉念一想，從側面進攻，露出正面多出要害。

吳運濂抓住阮雲修的破綻，打算速戰速決，躲讓間屢次刺向對方的喉頭、肩頸。

阮雲修轉變策略，轉攻為守，擋住對方的屢次進犯。

來往十招之後，阮雲修氣息漸漸混亂，吳運濂一鼓作氣，快步一劍將對方驅逐到擂臺邊緣。阮雲修一個翻身，剛要站立於擂臺邊緣，不料吳運濂緊追不舍，眼花繚亂地揮動長劍。阮雲修又要應對進攻，又要上前立足，分身乏術之下，跌落出局。

“京兆府尹吳運濂大人勝！”隨著司禮官高聲一喊，阮雲修松了口氣，將龍泉雲紋劍收歸劍鞘中，瀟灑地回到二樓錦棚。

阮雲修擡起阮雲逸遞來的熱茶一飲而盡，望向擂臺上那位悵然若失的吳大人，笑道：“輸得不難看吧！”

“基本沒有破綻。”阮雲逸含笑，手指敲打著桌面。他也註意到，吳運濂贏得比賽，顧不上高興，而是第一時間望向常蒂樓。沒想到人去樓空，他心中在意的人早已離席。

“那就好！可以交差了吧！”阮雲修笑得沒心沒肺，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。

阮雲逸點點頭，喃喃道：“原來他們的傳聞是真的。”

“什麽是真的？”阮雲修湊過腦袋，低聲詢問。

“散場了！走吧！”阮雲逸並未理會大哥，起身便走。

此戰，阮雲修雖敗下陣來，但能與吳運濂這樣一等一的高手對峙良久，也引得許多看客紛紛讚揚。而吳運濂成功進入殿試，也在京城中傳揚開來。長公主與吳運濂的傳聞，再次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。

赫連語盈不知道時清與梁邱離激動些什麽，不解問道：“邱宿，他們倆怎麽了？”

梁邱宿還沈浸在吳運濂與阮雲修戛然而止的一戰之中，沒有註意語盈的話。阮雲修連戰三場，都以抓住對手的弱點而快速勝利，可見他的實力。依梁邱宿看來，吳運濂大人雖是京城中數得上名頭的高手，但最後忽然那麽輕易地擊敗阮雲修，不合常理。梁邱宿武藝不精，只覺得怪怪的，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。看來，這個疑問只能回府詢問大哥了！

半晌沒有回應，赫連語盈下意識轉頭看向梁邱宿的側顏。只見他眉頭微蹙，不知在想些什麽，便鼓足勇氣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。

梁邱宿回過神來，報以笑顏：“語盈，怎麽了？”

一個溫暖人心的笑容直擊赫連語盈的心房，惹得她再次紅了臉，低聲呢喃道：“我們是不是該離場了？”

“對哦！離兒，走啦！”梁邱宿起身，提醒著梁邱離：“娘親要我們回府用的！再不走該晚了！”

赫連時清露出失望的神色，原本還想約梁家兄妹一起到東市吃一些好吃的呢！

梁邱離從軟塌上起身，擡頭張望擂臺附近：“大哥呢？”

梁夫人在兄妹倆出門前，千叮嚀萬囑咐，今天一定要將早出晚歸的梁邱煙帶回家吃飯呢！

聖上與長公主都不在常蒂樓，所以比試一結束，梁邱煙就可以回軍營整頓休息了。梁邱宿拉了拉梁邱離的衣袖，笑道：“真笨！想找大哥還不容易！咋們直接去營房不就得了！”

“邱宿、邱離，既然你們要回家，那我們有機會再一起吃飯吧！”赫連溫華笑著對梁家兄妹倆說著，又對時清、語盈說道：“婉婉姐在聚凰閣訂了雅間，我們也該走了！”

聽到“婉婉”兩字，時清神色一變，難以置信問道：“端王妃嗎？我也一起？”

也難怪時清的表情這麽誇張！

太常寺陸寺卿的孫女陸婉婉未出嫁之前，與赫連溫華是義比金蘭的小姐妹，有時間了便會聚在一起。但今日不同往日，現在的陸婉婉，可是大皇子衛宸溯的正妃呢！那能還像以前似的，隨便相聚。再說了，就算陸婉婉念及舊情，也不用“順帶”邀請赫連時清這個男子吶！

赫連溫華接到陸婉婉的名帖時，見上面有語盈和時清的名字，倒是不覺得奇怪。時清即將成年，很快會在父親的幫助下進入官場。大皇子衛宸溯雖有皇後一脈撐腰，但李家日漸衰落，現下拉攏望族赫連氏也是必然的！

“當然了！走吧！”赫連溫華雲淡風輕說著，率先走在前面。

時清和語盈始終年紀還小，哪裏有溫華想得通徹。倆人見長姐都不曾多心，也就不再磨嘰，告別了梁家兄妹便去了聚凰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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